□田順風

不知怎么回事，凡是有人向我講起往事，講起父母那輩人奮斗過的歲月，我腦海里總會浮現出母親出嫁時穿的那件紅棉襖。如今生活條件好了，吃穿住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很多年輕人已體會不到那時生活的艱辛，我也是在母親講述往事時，記住了關于那件紅棉襖的故事。

說起那件紅棉襖，母親如數家珍。她說嫁給父親是在1963年，那時正值國家經濟困難時期，農村人家都很窮，經常吃了上頓愁下頓，一件衣服縫縫補補穿好幾年。條件稍好的人家，也只有在過年時才為年少的兒女扯幾尺布，做一件新衣。

母親說，她出嫁那天，穿的是我姥姥親手為她縫制的紅棉襖，加上她年輕漂亮，讓父親的眼神充滿了無比的自豪，鄉親們也都投來羨慕的目光。雖然出嫁時沒有幾件像樣的嫁妝，婆家也沒置辦什么家具，但母親依然對婚后生活滿懷希望。

也許是好事多磨。婚后不久的一天，母親穿著那件紅棉襖，獨自到村頭的小河邊洗衣服。當時天還有點冷，母親身體也沒活動開，只把袖子往上挽了挽，洗著洗著覺得熱了，就脫下棉襖，小心地掛在身后不遠處的樹枝上。等母親洗完衣服，一回頭，驚出一身冷汗——那件紅棉襖不見了！母親慌忙四處尋找，卻始終不見蹤影。

母親心急如焚，匆匆跑回家找奶奶幫忙。“媽，我搭在樹枝上的紅棉襖不見了！”她幾乎哭出聲來。“準是那個傻小子干的，別急，我去找他。”奶奶沒等她說完，就斷定是村里那個傻小子做的“好事”。果不其然，沒過多久，奶奶就從外面回來了，手里拿著那件紅棉襖。奶奶說：“那小子是傻了點，可心眼不壞，整天嚷著要媳婦，總偷拿村里年輕女人的衣服。”母親接過棉襖，仔細檢查了一遍，見沒有破損或污漬，才放心疊好，鎖進床頭那個深紅色的柜子里。

從那以后，母親再也沒穿過那件紅棉襖，而是一直把它收在柜子里，每到夏天就拿出來晾曬，年年如此。我曾問母親：“有新衣服為什么不穿？收在柜子里別人又看不見。”母親輕輕嘆氣：“苦日子過慣了，再說，這也是我的一個念想。看見它，就像看見出嫁時的自己，多么美好的青春記憶啊！”

聽著母親的話，我陷入沉思。如今我們生活在幸福的年代，住在寬敞明亮的樓房里，出入有車代步，可似乎少了些值得用心珍藏一輩子的物件。那樣的物件，講述著一個人過去的故事，也承載著一個人青春的記憶。